甘孜日報 2019年05月15日
◎文雪梅
下鄉(xiāng)時，看到一戶人家的院落里曬滿了茵陳、蒲公英等草藥，小小的庭院里彌漫著幽淡的藥香，沁人心脾。看著這些熟悉的草藥，我的腦海中不由迸出兒時關(guān)于采藥的往事來。
春日里，萬物爭奇，百草蔥蘢，是采藥的大好時光。彼時，關(guān)山腳下的家鄉(xiāng)人靠山吃山，靠水吃水。大人采藥是為了接濟(jì)生活，當(dāng)然了，對孩子們來說，靠采藥完成勤工儉學(xué)的任務(wù)是最好不過了。
一出門就是山，所以，采藥是很方便的事情。周末的清晨，女人娃娃們按照原先商量好的打算，早早就起床了，喚上妯娌姐妹，提上籃子，拿上鏟子，兜里還不忘塞塊干饃和一瓶泡好的淡茶水，踏著春天的第一抹朝陽，就出發(fā)了。一路上，楊柳搖曳，蝴飛蝶舞，山桃花、杏花、山茱萸，春花像是趕赴一場轟轟烈烈的盛會，爭先恐后的把昔日里寂寥的山點(diǎn)綴的一片絢爛，枝頭的鳥兒飛來飛去，春風(fēng)佛來也暖哄哄的，想，桃花源也不過如此吧。
其實(shí)，女人娃娃們采的藥也不過是常見的茵陳、蒲公英、地丁草一類的草藥，而那些菖蒲、柴胡、蒼術(shù)、防風(fēng)、寄生、川地龍等值錢的藥，我們是可望而不及的。美好的東西具有無法抵擋的誘惑力，而又不易得到，因?yàn)槟切┧幎奸L在深山里，得走很遠(yuǎn)的路程，費(fèi)很大的事才能找到。
茵陳、蒲公英和地丁都是莖葉類的草藥，它們低調(diào)而平凡，又很不起眼，算是百草里面的平民了。在家鄉(xiāng)隴州，它們隨處可見，溝溝梁梁，山山卯卯，地邊水渠旁，一簇簇，一叢叢。眼尖的人如果發(fā)現(xiàn)了藥的影子，大家都欣喜若狂，忙不迭的就地而蹲，一手捏緊草藥的葉子，一手按照根部，一鏟子下去便會收入籃中。手快的人一般很快能采一籃子，如果運(yùn)氣不好，整整一早上，也會沒收獲。這樣一來，東面地里采一些，西面山卯上采一些，跑來跑去，早已累得人氣喘吁吁了。我采藥時，喜歡在山上沒人種的地里采，那里的藥長的相對集中一點(diǎn)，有陽光、雨水、春風(fēng)的呵護(hù)，還很肥碩，主要是地里的荒草、蟲子什么的都有，是那么熱鬧，這會讓我覺得這樣的田地就跟人一樣，活得豐富多彩，充滿不安和詩意，也不孤單寂寞。
采回來的草藥，選個吉慶的日子仔細(xì)挑揀后，倒在房檐下或者院子里，在陽光下晾曬。聞著滿院子撲鼻的藥香，心里美滋滋地盤算著，過不了多日，它就可以變賣，那勤工儉學(xué)的任務(wù)就順利完成了。
我采藥時，很多時候是跟著祖母去的。我眼尖，祖母雖然老了，眼睛花了，但是手腳麻利，我發(fā)現(xiàn)有藥的影子，祖母就開始采藥了，那些藥在她眼里如同珍奇異寶般金貴。而我卻無所事事的抬頭望著天空中的一朵云，地邊的一朵花發(fā)呆?；蛘呖吹乩锏囊蝗何浵佋鯓影峒遥瑥牡剡@頭到那頭，它們成群結(jié)隊，浩浩蕩蕩，像是人類要完成一個舉世矚目的大工程，就這么有排山倒海的聲勢，于是，我再充當(dāng)個“預(yù)言大師”：最近要下雨啦。
時光知味，草木皆情。采藥的次數(shù)多了，見得也多了，才知道百草皆藥。那些看似平平常常的植物其實(shí)才是治療百病的良藥。比如，車前草具有止瀉、利尿、祛痰等作用；有一種叫狼牙草的草藥是治療咯血、吐血的最好藥物；富有詩意的蒼耳子則有治療皮膚癢疹的作用，稱為“癢家功臣”。看來，看似貌不驚人的草藥其實(shí)暗藏玄機(jī)，有著意想不到的神奇效果，讓人嘆服。就連《詩經(jīng)》里也有不少草藥描寫呢，比如：“采采卷耳，不盈頃筐。嗟我懷人，寘彼周行……”
采藥的時光簡單而美好，它不僅給我貧瘠的童年生活增添了一筆財富，是彌足珍貴的回憶，更是我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，連接著故鄉(xiāng)和大地，是生命的神經(jīng)和血脈，讓人難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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